高平人文常福寺考

常福寺,地处隆回县高平镇,宋熙宁之前地名为邵州高平乡大罗山,宋理宗之后至年为宝庆府新化县永宁乡常福村,后改为永固团常福九村,再改永固镇大石村,解放土改后(年)分大石为三村,常福寺位于大田村樟树下。

小时侯,偶听家中长辈谈起过家族与常福寺的因缘:高祖母得病,郎中无策,对曾祖兄弟三人言,常福寺天竹和尚,也许能诊。

兄弟三人忙请天竹和尚到家中为母诊病,诊后开了一个方子,曾伯祖江勤毓带方子去抓药,途中暴风雨,勤毓公在暴雨中过石河里时,单子掉落河中。但勤毓公记忆力超强,将看过一遍的方子给记住了,于是凭记忆去场坝上抓回中药。以防出错,回程路过常福寺时,特意找天竹和尚核实,是否抓错药。一报药名和剂量,丝毫无差。天竹和尚感慨勤毓有学医的天份,主动要求收勤毓公为徒弟。数年后,勤毓公成高平周边百里的一代名医,因常用名芝木,时人称之为木先生,又名为宝美,也称宝先生。

木先生传技于其子江枫岳,医院的筹建者兼第一任院长。江枫岳为笔者四叔公,据其传,常福寺开源袓师永宁和尚,曾因诊好梅山少峒主苏甘泻痢打摆子的恶疾,因此名声鹊起,岐黄之术方圆百里闻名。此医技在常福寺传至天竹和尚,一共三十一代,代代均为药石高手,尤其擅长诊泻痢病。第三十二代寺中后继无人,又感慨勤毓公有学医天份,便倾囊相授。至枫岳公为三十三代。枫岳公督子雪轩学医,八十年代未,江雪轩在邵阳医专读书时,曾因祖传的泻痢病药方,名噪一时。但雪轩心思不在医学,最终学不成器,因此常福寺医学自枫岳公处失传,令人扼腕。

少时听来此传说,心里便有了烙印。后来,想更清楚地了解常福寺的历史,可惜四叔公已过世。满世界地找寻记载常福寺的古籍,犹如大海捞针,好在总算搞出了一点点眉目,现综合史籍的记载与民间传说,列出我的一些看法。

据高平、罗洪、迎光、栗坪、大观、长鄄、太平等地方的民间传说,常福寺初建于唐末宋初,且有俗语云:先有常福寺,后有新化县。

从“先有”、“后有”俗语间,表达了两重关系:

一、顺序关系。时间的先后顺序,肯定了常福寺的修建,在新化县的建县之前。新化县史载:宋熙宁五年(年),湖南转运副使蔡煜开辟梅山,“东起宁乡司徒岭,南抵湘乡佛子岭,西及邵阳白沙寨,北至益阳四里河”,“得主客万四千八百九户,万九千八十九丁(按古制:成年男曰丁女曰口),田二十四万余亩,以上梅山地置新化县”,“谓王化之一新也”,隶属于荆湖南路之邵州。

二、因果关系。宋熙宁前后,常福寺的和尚及当地百姓均以为,常福寺与新化的建县有一定的因果关系,换句话说,常福寺的和尚在促成新化的建县当中起了关键作用,因此才有了代代相传的“先有”、“后有”之说。

为何认定此句有因果关系呢?一者,高平自吴孙皓宝鼎元年()建县起,历东吴、西晋、东晋、宋、齐、梁、陈等七国,至隋开皇九年(年)二月,隋文帝逼降陈后主陈叔宝,陈亡,高平省入昭陵止,建县历时年,早就是声名文物之地,古建筑远不止常福寺一处,且建于唐末宋初的常福寺,至新化建县时仅短短几十年,还算不上古建筑,为何独拿常福寺来说事?

再者,新化建县时期的多份史料曾记载,在新化建县的工作中,有和尚作为中间联络人起了关键作用。

据清道光版《宝庆府志·摭谈》记载:安化第七任知县吴致尧在《开远桥记》中专门讲述了这次“招降”的过程,全文如下:

介于湖湘南北间,有两梅山焉。广谷深渊,高岩峻壁,绳桥栈道,猿猱上下;自五季弃而夷之。食则燎肉,饮则引藤;衣制斑斓,言语侏离;出操戈戟,居枕铠弩;刀耕火种,摘山射猎,不能自通于中华。我神考经武圣谟,制自庙幄,乃遣中书佥正章惇经略其地。惇以诏使往大沩山,使刘次庄因浮屠往谕其酋。酋长扶氏,解发嵇首曰:“惟命是听。”于是启禁焉。天辟山川,神相桴鼓,斩茅而嘉林秀,徙石而寒泉冽;旷野平林,可锄可耘;急泷清濑,可渔可钓,若有所待以成太平开远之功也。

此段文字中,提到了招安的两名使者,一为刘次庄,一为“浮屠”,且说明为“因”。浮屠为和尚的代称。据新化学者杨德湘先生考证,刘次庄,字中叟,长沙人,善书法,因这次入梅山晓谕而得官,熙宁六年赐同进士出身。但那位和尚是谁?“记”中没说。再过了年后,新化邓显鹤先生才在《宝庆府志·摭谈》中摘转了《长沙府志》关于这段往事的记述:

宋熹(熙)宁间,章惇开梅山,兵抵宁乡,入沩山,转由径路进兵失利,退军梅山密印禅寺。傀饷缺乏,寺为供应。惇遣人入峒招谕,不从。峒主笃信佛法,乃遣长老颖诠三人入峒说之……卒悔悟,率众出降。惇奏凯,赐名“报恩”,特免本寺诸科差役。

在这里,有一个本质的区别是:虽然章惇驻军之地相同,《开远桥记》所述招降的对象是“酋长扶氏”,《长沙府志》的招降对象却是“峒主”。而“峒主”称谓,所有史籍中所指称的都是“苏氏”,东坡先生还特别讲明了是“苏甘”。是不是曾有过两次招安活动,对上、下梅山各有一次呢?到目前为止,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肯定或否定;

三者,《佛祖纲目》中有记载:

"绍铣,泉州人,得法智贤,住兴化。铣有度量,牧千众,如数一二三四。长沙初未知饭僧供佛之利,铣作大会,谓之结缘斋。其后效而作者,月月有之。荆湖之民,莫不向慕,波及蛮俗。丞相章惇,奉使荆湖,开梅山,与铣偕往。蛮父老,闻铣名,人人合爪,听其约束。梅山平,铣有力焉。湘南八州,岁度僧数百。当慧南盛化时,荆湖衲子,奔趋江南……以为古佛。"

从上述来看,在新化的建县过程中,确实有和尚从中起了推动作用,但是否与常福寺有关呢?还无从考证。

那么,古籍中所述和尚之间,是不互有关联吗?笔者经过多方查证,发现和尚之间确有关联。

《佛祖纲目》、《续传灯录目录》、《五灯会元》等佛家典籍,记载了石霜楚圆禅师:又名慈明(-年),俗姓李,全州一读书人,22岁隐静寺出家为僧,游方到北方参访临济宗汾阳善昭获悟,在善昭那里服役七年,后以母老南归,先到道吾寺,次住石霜寺,又住南岳福严寺和长沙兴化寺。仁宗康定元年(年),圆寂于长沙兴化寺,时年54岁,建塔于浏阳石霜寺,因此称石霜楚圆。在石霜楚圆禅师以前,临济宗仅流传于北方,由于他的努力,遂盛于南方,成为中国佛教的主流。楚圆自三十七岁左右住持南源广利禅院以来,直至五十四岁在潭州兴化禅院示寂的近二十年弘法生涯中,所到之处,倍受礼遇,门下弟子分布在江西、湖南、浙江、广西一带,十分活跃。《续传灯录目录》载楚圆有嗣法弟子五十人,其中留有语录(语要)的十六人,与《五灯会元》卷十二所载楚圆法嗣一致。在有语录(语要)的十六人中,传、录齐备影响巨大的有黄龙慧南、杨歧方会两人,传录虽比较简略,但影响也很大的有道吾悟真、翠岩可真、蒋山赞元、灵隐德章等四人。另有三十四人无录无传,惟有名号,然观其号,可知其弘化仍在南方。其中一僧名号大罗永宁。

这个永宁是否就是常福寺的永宁和尚呢?应该是。一、常福寺开源祖师法号永宁,法名相同。二、纵观杨歧方会、翠岩可真、蒋山赞元等法师称号,均为地名加法号,而大罗,恰巧为常福寺所在地当地的古地名,罗坝峒、大罗坳(现名坳上)、大罗山(常福寺坐落在山脚)、罗画庙,一连串与罗姓或罗字有关的地名,恰好就分布在高平镇文章阁至车龙边的古村道上,地名相同。

三、时间吻合。楚圆禅师坐化于年,其弟子建寺正好处于唐末宋初,新化立县之前。

那么,开梅山的记载当中为何只字没有提到永宁和尚呢?这中间有多方面的原因。一、法嗣不显。大罗永宁这一支,在高平周边方圆百里还算知名,但终究没出过高僧大德,不能将常福支派标榜史册。二、与正牌朝廷关系不够密切。前文提到,朝廷派和尚作为和善大使招安梅山,一为颖诠三人,一为铣。两个名字均与朝廷要员关系密切。颖诠为宁乡密印寺长老,曾为后来的丞相章惇兵败沩山时提供过食宿,雪中送炭,非同一般,章惇投桃报李,派颖诠招安梅山,建功立业,实属情理之中的事。

绍铣亦不简单。神宗熙宁五年(年)时,知武冈军并赴权邵州防御判官(相当于邵阳纪委书记兼军分区司令员)的郭祥正,在《佛祖纲目》上亦有多处记载。

“郭祥正,字功甫,别号净空,母梦李白而生。皇佑四年(年)。守端寓圆通书堂,(郭祥正)时正任星子县主簿。往叩心法,迨端住承天迁圆通,正复尉于德化,往来尤密。”

这里说,郭祥正在年时,便是守端禅师的密友兼俗家弟子,法号净空。

“熙宁四年(年)三月,守端住白云,郭祥正自当途往谒。端问曰:牛醇乎。曰醇矣。端遽厉声叱之。正(郭祥正)不觉,拱而立。端曰。醇乎醇乎,南泉大沩,无异此也。于是鸣鼓升座曰:牛来山中,水足草足,牛出山去,东触西触。夜来枕上,作得个山颂。谢功甫大儒,庐山二十年之旧,今日远访白云之勤,当须举与大众请。已后分明,举似诸方。此颂岂惟谢功甫大儒,直要与天下有鼻孔,衲僧脱却,着肉汗衫。莫言不道。乃曰。上大人,丘乙己,化三千七十士,尔小生八九子,佳作仁可知礼也。正(郭祥正)切疑,后闻小儿诵之,忽有省,以书报端。端答偈曰:藏身不用缩头,敛迹何须收脚,金乌半夜撩天,玉兔赶他不着。”

这里明确地记载了两个重要的信息,郭守正调任邵州防御判官兼知武冈军,从当途县(安徽东部)到海会寺(安徽省太湖县白云山麓)拜访师父守端,目的很明确,是去寻求师门帮助的:唐宋以来,佛教盛行,上至皇上,下至士大夫,多与佛教结缘,因此,寺庙成了大夫士子拉帮结派的会馆,守端承法于袁州(今属江西萍乡,古属湖南)杨岐山普通寺,师门关系遍布朝野。就是这一次,白云守端将郭祥正介绍至“南泉大沩”。

南泉,湘阴县古地名,兴化寺建于此。兴化寺,唐时名双林寺,宋初名兴化寺,年前后,黄龙慧南的弟子绍铣住持法度,年由普庵禅师便更名南泉禅寺。

大沩,大沩山,雄跨宁乡西北,北邻桃江,西接安化,密印寺建于此,唐代高僧灵佑(~)开宗立派,为沩仰宗(禅宗五家七宗之一)初祖。据曾迪的《颖诠禅师与北宋开梅山》中记叙,关于颖诠禅师,清光绪《敕赐密印三修宗谱》并无多少文字记载,倒有一张画像,从画像得知,颖诠是邵陵(今湖南邵阳)人,宋仁宗明道二年癸酉()任密印寺住持,是黄龙慧南的法嗣,并有四句赞语:“卓荦法社,人中之龙,倒决优钵,滋润芙蓉。”

由此可知,郭祥正任职,是通过守端禅师做了充分的人脉资源准备的。守端是谁呢?《佛祖纲目》记载:“皇佑元年(年),方会示寂,塔于云盖,以临济正脉,付守端。”原来是杨歧方会的衣钵弟子,黄龙慧南、大罗永宁的师侄,密印寺主持颖诠、兴化寺主持绍铣、常福寺住持智高的师兄弟。

作为开梅山前线的军事主官,领导招安,是本职所在,因此,郭祥正利用永宁和尚与梅山峒主苏甘的密切关系,通过智高、绍铣、颖诠的联络,支起招安的桥梁。

三、永宁的师兄弟慧南(逝于年)与方会(逝于年)均已过逝,

估计永宁禅师也已老迈,难于穿梭高平至冷水江市岩口镇土主山梅王府的百里路程,只能幕后书信联络,弟子代为招安。这也是致使后世难闻其名的原因之一。如此推理,一切解释就比较顺畅了。那么,宋史中提及“惇以诏使往大沩山,使刘次庄因浮屠往谕其酋”的“因浮屠”,《长沙府志》记述“峒主笃信佛法,乃遣长老颖诠三人入峒说之”的颖诠,和《佛祖纲目》记载“梅山平,铣有力焉”的绍铣,是不同的三批次招安使,还是三个人组成的招安使团多次入梅山说峒主。

我认为,应是三个人组成的招安使团:一、三处提及,均言派遣人为“章惇”,开梅山部队的最高官员:经制章惇(钦命大元帅、相当于省委书记)、潭州知州潘夙(省长)、湖南转运副使蔡煜(财政厅长兼后勤司令)、邵州防御判官郭祥正(战区司令)。同一个衙门,不可能派出三批招安使,因此,肯定是一个招安使团。

二、《长沙府志》记述清楚,这个招安使团不仅有章惇、郭祥正等官方代表,刘次庄等民间名宿,还有一个“长老(和尚代称)颖诠三人”组成的和尚三人团,以章惇兵败时立雪中送炭之功的颖诠为首(章惇认可),绍铣(守端推荐、郭祥正认可)、智高(永宁法嗣、曾参黄龙慧南、峒主苏甘认可)为辅。

三、宋史中提及“因浮屠”,可理解为“因为永宁禅师与峒主苏甘关系密切,提高了招安梅山蛮的可能性”。这个“因浮屠”绝对不是《长沙府志》所说“峒主笃信佛法”。梅山文化研究学者鲁馨瑶在她的《章惇“开梅”——北宋诗坛悬挂的千古迷案》中说:据笔者穷20年的田野调查,不论是当今仍生活在梅山峒区域的古梅山23姓后裔,还是徙居西南各省和东南亚各国梅山移民后裔,至今“笃信”的都不是“佛法”,而是祖师“翻坛倒硐张五郎”。冷水江一带有句“老和尚念经、看牛伢子听”的歇后语,指的是对一件事“不知所云”,语源就是当年老和尚来招降之事。说明当年密印寺、兴化寺、常福寺的和尚们确实充当过说客,但没人理会佛法,而是尊重常福寺永宁禅师对苏甘的救命之恩。对永宁的尊重,由永宁乡这来由可见一斑:新化建县以后,峒主苏甘为纪念恩人永宁,且迎合朝廷期待梅山永远安宁之意,特要求以梅山之隆回乡,置换邵阳之高平乡,并改高平乡为永宁乡。

从以上历史事件来看,常福寺可以确切地推断,建于年之前,但准确地建于多少年呢?

从“常福寺”这个名称来看,隐隐有“常思福严禅院”、“常居福严禅院”或者“寺院鼎盛如福严禅院”之意。因此,可以断定出,永宁参楚圆禅师最后离师弘法的禅院为福严禅院。楚圆禅师于景祜二年至宝元二年(-年)住持南岳福严禅院法席。此时正是楚圆禅师的鼎盛时期,众多弟子在此期间参禅,并离开楚圆禅师往各地弘扬佛法,其中,包括影响最大的两弟子慧南、方会。既然,永宁禅师对福严禅院有着无尽思念、向往,说明他在福严禅院至少有1-2年生活经历。因此,可大体确定,常福寺始建于年或年。

梅山人重年关,可以设个假想:永宁和尚于年回家过春节,与一善主话家常,在谈到慧南、方会的出师弘法,瞬间生出了回梅山弘扬佛法的打算,善主也想效法山外,以尊佛法来提升自己的政治地位,便真诚实意地挽留,并赠送大罗山脚下的一处庄房,置了法器,于是,便有了常福寺。

呵呵,为方便常福寺的庆典,就拟以年花朝节为建寺之日吧。宋熙宁五年,开梅山建新化、安化两县后,朝廷为表彰“因浮屠”的功绩,便

褒奖常福寺僧众,在两县城各建一佛寺以为纪念:在新化的叫“承熙寺”(今上梅镇第三小学校址);在安化的叫“启宁寺”。

江怀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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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按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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